三宗的谈判进行的还算顺利,如果不算上其中的小插曲的话。
失去记忆的紫衣少年被张子健他们带回了营地,返回的途中,小仙峰三兄弟也是道出了其间的原委,张岚和白风都陷入了沉思,不过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“小心行事,不要打草惊蛇”。
即使是这样,他们也不能百分百地肯定,不老阁的弟子们受到了某些暗中势力的控制。
冒然终止试炼不但难以服众,更有可能逼急了那些目的不明的亡命之徒,到时候不老阁子弟遇害,他们也难辞其咎。
利弊权衡之下,白风和张岚都主张原地待命,严阵以待,在不透露风声的情况下秘密联系山外的长老们。
白日里的那位蒙面之人究竟是不是潜藏的卧底,他的境界如何,像他那样的人究竟还存在多少,千重门和素女宗又是否存在着这样的眼线?
种种疑问萦绕在一行人的心头,挥散不去,更不知如何解决。
素女宗的几位已然离去,但暴走的素心还在漫山遍野地撵着不知死活的沐清水。
眼下的情况,不知是该苦着脸还是忍俊不禁,白风在归途中回头看向了神色不一的众人,眼神互相注视着,最后竟都笑了起来。
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呀……
入夜,迷窟中的瘴气消散了很多,千重门的营地里亮起了火光。
张岚和白风秘密召集了几位信得过的师兄弟,不过也没透露太多,只是告诫着他们明日要小心行事,尽量不要造成不必要的损伤。
大多数人都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,想着张岚和白风是觉得他们缺心眼,怕他们明日围杀妖兽的时候会出死力。
耿直的陈骏自以为明白了其中利害,居然在会议上拍了拍白风的肩膀,爽朗大笑道:“师兄们放心,我们才不会白白让不老阁的小子们捡便宜呢……”
对此,白风和张岚也只能尴尬一笑,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们也的确有这么个意思。
阴差阳错之下竟让一众师兄弟们有了戒备之心,就算他们中真有人是卧底碟子,想必也察觉不到异常。
瘴气迷窟面积广大,地势错综复杂,三宗弟子驻扎在此地,但也仅仅只占了石窟很小的面积。
弯弯绕绕之下的两人也不知来到了何处,反正是记不得回去的路了。
少年鼻青脸肿的,身上的衣衫也满是灰尘和烧灼的痕迹,要不是身材还算挺拔健硕,那就真可能会被路人认作乞丐难民。
少女跟在少年的身后,低着头,虽看不清表情,但也能让人察觉到那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。
“现在好咯,找不到回去的路了。”
少年也懒得管地上脏不脏了,只是盘腿着坐下交叉着双臂,像是赌气地将头撇到一边。
趋近圆满的月亮挂在天幕的东南角上,洒落下来的月光盖在了少年还算正常的一边侧脸上。
狭长的眉眼,挺拔的鼻梁以及线条分明的下颌,即使是赌气撇嘴的样子也能勾起怀春少女的无限遐想,想必盘膝在地的落魄少年本应是位颇为俊俏的翩翩公子。
少女咬着红唇不敢说话,只是跟着少年坐了下来,可每当她想挨近他一些,他便哼声挪动着屁股,满腹的怨气全部显现在了脸上,就跟小孩子置气一般。
“噗呲。”
少女本想憋着,但看着少年好玩儿的样子她还是没忍住自己的笑声。
“笑,笑个屁,要不是我跑得快,今晚就可能是某个人一个人待在这里了。”
少年揉着紫青色的眼眶,心里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,又充满了被误会的委屈。
少女低着头,自然是明白一旁少年在说谁,不过她也没有选择沉默,而是用如蚊蝇般轻声哼道:“我,我又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……”
“屁,你法天象地都给召唤出来了,那吐火的扁毛畜生一只追着我,差点儿没给我烧死。”
少年一说到这个就来气,人家毒妇人害死丈夫还是用下老鼠药之类悄无声息的手段,哪像少女直接要把人轰成渣渣。
“你不是纯阳之体嘛,被灵力火焰烧两下也没什么大碍吧……”
少女虽然低着头,一副认错的样子,但那不放过任何一丝辩解机会的样子还是把少年气的七窍生烟。
“是,是的。”
少年呼吸沉重,他现在正凭借着自己惊人的意志力来抑制内心的愤怒,“寻常的火焰是没什么,就算是张子健的先天之火我也能硬抗两下,毕竟属性很像……”
“可你倒好,一上来就是神话里面的‘三昧真火’,还是改良版的,不会熄灭我就不说了,连运用灵力化解也会助长火势。”
少年越说越激动,竟兀地站起身来,指着远方地平线上那还冒着红光的奇异景象说道,“牛,你可太牛了,连瘴气都能点燃的神火,我还头一次见。”
少女红着脸,不好意思地抬头看向欲哭无泪的少年,“长老们说我天赋很好,五行相通,可以尝试着把不同的属性融合,说不定可以走出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路……”
“所以,所以你就创造出了这么狠毒的招式?”
少年打断了赧颜的少女,痛心疾首道。
“害,也没有了,主要是我下午气昏了头,把原本想好的招式给忘记了,本来我最得意的招式还是前些日子创造出来的‘蓝莲冷焰’。”
少女抬起玉手,一朵栩栩如生的蓝色莲花便在她的手心生成,像是蓝色的火焰,又有一种冰冷的寒意。
“这个技能最厉害,不但火焰灭不掉,还带有冰寒的属性,如果施加在练气士身上,就能够同时产生灼烧与冻伤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。”
“……”
少年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霾,他转过身去想要离开,可又犹豫地停了下来,坐在地上久久不语。
少女舔了舔红唇,偷偷地看了一眼缄默如鱼的少年,手中的冷焰也忘了收回。
“说吧,你想让我怎么个死法,给我来个痛快吧……”
半晌,少年缓缓吐露了心声,他已经放弃了抵抗,与其每天活在死亡的阴影里,倒不如现在就让她给自己一个解脱。
少年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不再吭声了,不管少女怎样用祈求的目光注视他,他都不予理会,心死了,哪儿还会管那么多。
时间整整过去了半个时辰,少年仍旧一言不发,少女终于幡然醒悟,原来他是真的生气了。
“嘿,嘿……”
少女挨到了少年的身旁,用食指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结实的臂膀,轻声耳语着,想缓和少年受伤的心灵。
夜里沙漠的气温骤降,少女运气护住了周身,可少年就真的像是根又臭又硬的木头,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一动不动。
少女没有感觉到少年的灵力波动,她伸出手贴向了少年的胸膛,冰冷的触感一下子刺激了她的神经。
他竟然真的没有运气!
少女真的害怕了起来,她原本只是以为少年在跟她置气,她原本只是想着只要自己缓和一下语气他就能原谅自己,她原本以为少年不会真正地生她的气,不会真的讨厌她……
可,可是……
少女抱紧了被冻僵了的少年,想将自己体内的真气输送给少年,可是真气一接触到少年冰冷的经脉就像是被人拒在了门外,真气无法输送!
“沐清水,你别吓我啊。”
少女惶恐地看着少年失去神采的眼眸,原来就在她不知错误仍旧强行辩解的时候,少年就已经散去了体内的真气。
“对不起,对不起,我真的知道错了,我以为你不会真的生我气的……”
少女紧紧地抱着少年僵硬的身体,豆大的泪珠滴答在少年的胸膛,她的脸几乎埋在了他的胸前。
心跳声,心跳声几乎听不到了!
“沐清水,对不起,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,求求你,不要吓我好不好。”
少女梨花带雨的哭喊着,她全部想起来了,她这些年来一直对他不好,总是打他,欺负他,可他却每次都让着自己。
“我真的很在乎你啊,我是怕你不喜欢我了,怕你还跟以前一样一声不响地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。”
少女用灵力形成了一个护罩,她想隔绝掉外面的寒气,可不知为何少年的身体却依旧越来越冷,“所以我才在你的体内种了蛊,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‘情蛊’,只是一种很普通的能感觉到我们彼此存在的蛊。”
识海之中,有一个与少年一般的小人正在对着一面镜子观察着外面的环境,虽然他的身体此刻已宛如一句死尸,但实际上只要他精神归为一切就都好说。
“害,我说,我现在要是出去了,她会不会掐死我啊。”
沐清水对着身后的鸡蛋说道。
“额,以那姑娘的心性,要知道你在骗她,估计你的下场会很惨。”
鸡蛋里面有一个还在发育的小婴孩,不过奇异的是婴孩的头顶已经生长出了颇为浓密的毛发。
“咦,那我暂且还是不要出去了。”
小人儿沐清水缩了缩脖子,看着外面哭成泪人的素心虽有于心不忍,但权衡下来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。
害,谁让我平时老欺负我的。
沐清水噘着嘴,逼着自己回忆起了以往被戏耍殴打的场景,本来还有的一丁点儿的负罪感,此刻也都烟消云散了。
“我先睡两个时辰哈,到时候别忘了叫我。”
小人儿沐清水在识海中播种了一粒种子,瞬息之间,那颗小小的种子就长成了一株直通天际的神树,沐清水躺在大叶子上,挠了挠屁股,睡了过去。
在识海里面休息就是跟平日里的睡觉也没什么两样,只是经过上次对识海的开发,沐清水越来越觉得这一妙境的好玩之处。
看着鼾声渐起的少年,鸡蛋小子飞了过去,用意念折断了一片叶子,盖在了识海小人儿的身上。
这是沐清水许诺给他的好处,在这以主人为绝对主宰的精神世界里,鸡蛋小人也被允许获得了部分能力。
按照沐清水的话来说,他自己是这里的主人,而鸡蛋小人儿就是他的管家。
现在,这位还在成长的管家正伫立在一块能反射影像的镜面前,痴痴地注视着外面的世界。
这面镜子,亦或是被称之为窗口的投影工具,对于鸡蛋小人来说,或许要比这识海世界里面所有的东西加起来还要珍贵一万倍……